胜负已分。
只不过徐白鹿已经不在乎这局棋的结果了，或者说，他就在等待着李穆白那最后一子落在哪处。
李穆白直视着那双道眼，面色沉静如水，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面对着来自强者的威压，他亦是也没有丝毫的惧意。
二人就这般对视了很久，直至半晌后，徐白鹿眸中那精纯的湛蓝色光芒才渐渐散去。
“我知道了。”
徐白鹿阖眸，轻轻点头。
他再度睁开眼时，嘴角已经微微上扬起来，就连那清俊的面庞上也连带着浮现出出一丝淡淡笑意。
台上那群熟知他脾性的稷下宫仙师们都怔愣住了，因为这是他们二百年来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宫主流露出些许笑意。
徐白鹿明明生着一副玉琢出来似的讨喜童颜，却偏偏跟那应天府外山神庙里的泥塑一般，从来都不流露出丝毫的表情，所以他现在面上挂着的笑容，在众人眼中看上去格外的怪异。
他手中捏着的那枚白子也没有落到棋盘上，抬起的手臂落下，他把棋子轻轻放回了棋瓮里。
负责宣读小比结果的仙师瞥了眼棋盘，又愣愣地看着台下众人许久，方才缓过神来。
直至半晌后他才从喉头艰难的挤出一点声音来。
“李穆白，胜。”
甚至他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
场下的寂静终于被打破。
嗡的一声，台下的人群炸了开来，但并不是议论声，因为人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点评这场棋局以及最终的结果，他们只能发出颇为一致的惊叹声。
稷下宫主徐白鹿，继承了珍珑棋谱的人，当世白帝城主，被公认为当世棋道佼佼者，甚至在很多人眼里，他已经是当世棋道最强者。
今天他却输给了李穆白。
敢问，谁人能不震惊？今天的棋局，注定会成为留名青史的棋局。
只不过这下棋二人的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是那般的平静，似乎并没有把这当成太重要的事情。胜者没有骄傲的扬起头，败者也没有丝毫的难过。
李穆白起身，冲着学宫之主恭敬的行了一礼，旋即徐白鹿也从蒲团上站起来。
只不过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下一瞬，徐白鹿的周身忽的迸发出一阵刺目的光华。
青紫气乍现！
李穆白的瞳孔骤缩。
他冲着李穆白踏出一步，脚下踩出大道阴阳二气，一阵源自洞玄境大圆满强者的威压如那万尺滔天的巨浪袭来。
如山，如岳，如临大渊。
好似瞬间堕入万丈的海渊，能把人轻松碾压成齑粉的压迫感，让在场修行不及宗师大境界的人们眼前地动天摇，周身血气虚浮，只得匍匐在地上，慌忙的祭出法宝苦苦坚持。
而台上，就连境界高深的陆祁等人也是面色陡变。
姒洛和晗光只是微怔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可还未等她们有所动作，那光芒便吞噬了二人的身影，而待她们瞬步至台上时，那二人的身形早已凭空消散。
恐怖的威压亦是如潮般褪去，空留了一副棋盘还有那散落满场的棋子。
“心境内景么......”
远处那座浮空仙岛上，依旧站在原地挑着把纸伞，一脸饶有兴致的蜀王姒语蝉挑了挑眉，咂舌不已。
......
......
李穆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片刻后，强光散去，他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周遭的景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不过他立刻便反应过来，此时自己正处于徐白鹿的心境内景之中。
所谓心境内景，是具现化构建者本人经历之中印象最为深刻的记忆片段而形成的领域，介于三千恒河劫沙般的小世界和现世之间，也被成为道界。
只有初窥得大道的洞玄境，才可构筑此等领域，所以也是大能之间博弈较量的一种方式。而道界领域中的规则，则完全由构建者本人制定。若是突破大宗师境，则可以将别人直接强行纳入自己构筑的道界中。
在道界中，一切如梦亦如幻，亦真也亦假，若是有所伤亡则会直接伤及神魂。
这是徐白鹿的道界，是他的主场。
李穆白发觉自己正置身于幽深阴暗的竹海之中。
此间是夜，明月的夜。只可惜粗壮的竹高耸入云，枝叶繁茂，遮住了原本大好的月色，仅有些许银白辉光，顺着那枝叶缝隙间点点洒落，也正是此处唯一的光线来源。
时辰大抵应该是夜半，放眼望去，枝繁叶茂的竹节层层叠叠，清风过处，竹海起伏，宛若如夜潮的波涛，极为壮观。
“这里便是我的心景，我的道界。”
借着微薄月光，李穆白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负手而来。
“师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这里更方便......”
什么方便？
李穆白不禁挑眉。
杀人灭口方便吗？
你一个洞玄期的大能，当师叔的人，不惜把一个区区五灵根的炼气境晚辈拽到你的心境内景里，不讲武德。
说好的点到为止呢？
李穆白心中这般想，嘴上倒是客气的很：“师侄不解，还请师叔指点。”
他盯着徐白鹿的眼睛问道。
徐白鹿翻掌，从纳戒中取出了一物，霎时间，整个道界亮如白昼。
就好像，他手中握着的便是那九天之上的灿阳......
仅仅是瞬息间，他便将那物件又收了回去。
李穆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晌后，他才艰难地开口道：“这是......”
“烛龙目。”
徐白鹿平静地说道：“这便是九州境所有修士，就连当世圣人都不惜抢夺的六神器之一，烛龙目。”
李穆白身形顿了顿，心中已然是惊赫连连。
“此物对于天下任何人都是旷世之物，但是于我不然。”
徐白鹿傲然道：“对我来说，就是个会发亮的珠子罢了。所以，暂且借予与你也是未尝不可。”
李穆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连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原本以为，收集六神器会同那世一般艰难无比，结果万万没想到，这第一件神器，竟然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
李穆白笑容满面，如沐春风般，连忙快步向前走了两步。
“慢着。”
徐白鹿的冷眸淡然扫过面前这位已然是喜形于色的小师侄，冷声道：“此物毕竟是神器，自然是不能白白借给你，有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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